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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特別的喜好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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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觴被劉光乖乖的領回去, 乖乖的睡覺,壓根兒不知道李諶其實是在大明宮的另外一角清思殿等他。

李諶不到子時就在清思殿開始等人,一直等, 一直等, 等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。

“陛下……”

“陛下?”

“陛下,快醒一醒!”

李諶“嗯?”了一聲,揉揉眼睛, 一股刺目的陽光潑灑下來, 曬在李諶的眼皮上,他下意識閉起眼睛,用手遮擋。

“嘶……好曬眼睛。”

說著, 這才反應過來,朕怎麽睡在外頭,這裏不是紫宸殿寢殿呢?

李諶環視四周, 赫然想起來, 自己昨日約了劉觴子時“偷情”, 足足等了一晚上,不知不覺睡了過去,哪知道一睜眼睛天亮了。

魚之舟見他一晚上沒回去, 還以為天子是幽會忘了時辰,哪知道今日早上來尋,竟是看到天子抱著膝蓋, 歪頭靠在清思殿的大門上,席地而坐的睡著了!

魚之舟震驚的道:“陛下, 您怎麽歇息在這裏?宣徽使呢?”

“宣徽使……”李諶垂頭喪氣的道:“阿觴根本就沒來。”

魚之舟:“……”

李諶從地上站起來, 拍了拍自己的袍子, “阿嚏!”打了一聲噴嚏, 委委屈屈的道:“阿觴是不是不想跟朕偷情。”

魚之舟:“……”

魚之舟收起臉上的嫌棄,恭敬的道:“陛下,還是回紫宸殿罷,更衣沐浴一番。”

李諶嘆了口氣,道:“回去罷。”

二人往回走去,正在路上,遠遠的看到一行人走了過去,李諶定眼一看,可不是樞密使劉光麽?

這個時辰,劉光應該是去樞密院了。

李諶眼眸一亮,道:“魚之舟,朕先不回去了,朕要去宣徽院一趟。”

魚之舟都不需要問他去宣徽院幹什麽,畢竟他們剛剛看到樞密使,樞密使這會子不在宣徽院,所以天子才想趁機跑過去。

魚之舟知道勸不住,也不想勸,就跟著李諶來到宣徽院。

二人還是沒有走正門,李諶讓魚之舟等著,自己翻墻而入,動作是那般的熟悉流暢,一個磕巴也不打。

劉觴昨日回了宣徽院,心裏有些忐忑,天子不會在含光殿等自己罷?可自己離開的時候都沒有見到天子,說不定其實李諶回去了?

吱呀——

是戶牖發出的響動,窗戶打開了一條縫,隨即有人從戶牖鉆了進來。

劉觴轉頭一看,驚喜的道:“陛下?”

李諶翻窗進來,將窗子輕輕的合好,道:“阿觴,朕可見到你了,你昨兒個怎麽沒來?”

“別提了,”劉觴道:“我昨日剛到含光殿,一進去就被阿爹抓包了!”

“含光殿?”李諶迷茫:“阿觴,你去含光殿做什麽?”

“去見你啊。”劉觴道:“不是你約我子時,含光殿相見的嗎?”

李諶更加奇怪:“朕約你子時相見不假,可是在清思殿。”

“什麽?”劉觴與李諶一時間大眼瞪小眼。

劉觴想起了什麽,將那字條拿出來交給李諶:“你看,這明明寫著含光殿。”

李諶頭疼:“這字條被塗抹了,朕本來寫的是清思殿。”

劉觴恍然大悟:“一定是阿爹!”

食合是魚之舟送來的,他沒有道理塗抹,來到宣徽院之後魚之舟被攔在外面,所以經手食合的人,只能是劉光,上面的塗抹必然也是劉光幹的。

劉觴去了含光殿,被劉光抓了一個正著,而李諶在清思殿足足等了一夜……

李諶心裏頭感嘆著,得罪誰都行,絕對不能得罪了樞密使劉光!

劉觴眼皮狂跳:“陛下,你……在清思殿沒等太久罷?”

李諶頭頂上如果有耳朵,此時一定已經耷拉下來了,不過怕劉觴擔心,道:“其實朕也沒有等太久。”

劉觴挑眉,伸手拉住李諶的手,現在天氣已經轉暖了,但是李諶的手掌冰涼涼的,一看就是因為昨夜在外面等了一整晚的效果。

李諶見他看透了,笑道:“放心阿觴,朕的身體好著呢,往日裏也經常徹夜打馬球,無妨的。”

劉觴一笑,道:“原來陛下昨日沒有爽約,還如此辛苦的等了我一晚上,這麽乖呢。”

李諶道:“那——諶兒如此乖巧,阿觴哥哥可有獎勵?”

劉觴對他勾了勾手指,李諶稍微湊過來一些,劉觴便雙手環上他的肩背,仰頭主動送上一吻。李諶簡直受寵若驚,一把回擁住劉觴,二人急切的交換著吐息。

“陛下……”劉觴的吐息有些紊亂:“你的手好涼啊。”

李諶沙啞的道:“不如請阿觴哥哥,令諶兒溫暖起來?”

李諶剛要趁著劉光不在,偷偷摸摸做些什麽,哪知道外面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,一聽就是樞密使劉光又回來了。

李諶嚇得立刻道:“不好了阿觴,你阿爹又殺回來了,朕趕緊走了。”

劉觴:“……”

於是,小奶狗天子風風火火的來,風風火火的去,攏共也沒呆多少時間了,劉觴咂咂嘴,真的好像偷情啊……

李諶回了紫宸殿,一路上愁眉不展,雖背地裏偷情,的確有一些別樣的滋味兒,可是樞密使總是殺一個回馬槍,李諶真的相當頭疼。

如何才能讓樞密使對朕放下成見,如何才能讓樞密使成全朕與阿觴?如何才能討好樞密使?

李諶回了寢殿,正巧郭郁臣有事兒來稟報,是關於神策軍的事情,李諶聽了回報,並沒有讓他立刻離開,而是道:“郭將軍,朕……咳咳,朕有事兒請教你。”

“請陛下吩咐。”郭郁臣一板一眼的道:“郁臣一定知無不言。”

李諶又咳嗽了一聲,道:“你素來與樞密使走得比較近,朕問問你……樞密使都有什麽特別的喜好?”

“特別的……”郭郁臣奇怪:“喜好?”

李諶組織了一番語言:“平常喜歡什麽口味?”

郭郁臣仿佛變成了覆讀機:“喜歡什麽口味?”

李諶點點頭,又道:“是喜歡清淡的,還是喜歡重口一些的?亦或者偏愛甜口?喜不喜歡飲酒?”

郭郁臣一臉迷茫:“這……郁臣不太清楚。”

李諶嫌棄的看了一眼郭郁臣,又道:“那旁的東西也行,不拘泥於吃喝,比如樞密使喜不喜歡絹帛?或者更喜歡絲綢?黃金?珊瑚?漆器?”

郭郁臣越聽越是迷茫,怔怔的道:“郁臣……不太清楚。”

“你怎麽什麽都不清楚?”李諶道。

郭郁臣撓了撓後腦勺:“郁臣不敢有瞞,真的……真的不太清楚。”

李諶嫌棄的道:“你不是與樞密使的幹系很是親厚麽?怎麽什麽也不清楚,連樞密使平日裏的口味,你都不清楚?”

郭郁臣尷尬的一笑,道:“樞密使平日裏不談及自己的喜好,郁臣也沒有問,而且……而且樞密使與郁臣的公事都很繁忙,平日裏也不怎麽見面。”

李諶眼皮一跳,不怎麽見面?郭郁臣也不熟悉樞密使的喜好,那劉光是如何待見這頭笨牛的?這頭笨牛到底是如何拿下樞密使的?

李諶問了等於白問,可是不通過郭郁臣,難道朕要自己去問樞密使麽?樞密使如此不待見朕,肯定不會據實以告的。

李諶眼眸微微轉動,道:“郭將軍,這就是你的不對了。”

郭郁臣哢嚓就給李諶跪下,拱手道:“不知郁臣何錯之有,還請天子斧正!”

李諶振振有詞:“你與樞密使的幹系如此親厚,你卻不知樞密使的口味是淡是重,是喜歡錦帛還是喜歡絲綢,這成何體統?”

郭郁臣一楞。

李諶又道:“朕便責令你,好好兒的問一問,樞密使到底喜歡什麽,中意什麽,有什麽偏好。”

“是,陛下!”郭郁臣道:“郁臣領命!”

郭郁臣迷迷糊糊離開紫宸殿,心裏十足奇怪,不知為何天子突然這般在意樞密使的喜好。

但經過方才李諶的盤問,郭郁臣突然發覺,自己一點子也不了解樞密使。就像郭郁臣說的,他們平日裏見面並不多,神策軍很忙,樞密院更忙,郭郁臣值崗的時候,劉光正好散班,劉光忙碌的時候,郭郁臣又正好休沐,二人作息幾乎是岔開的,仿佛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。

難得在一起的時候,劉光也不會與他閑聊,反而在抓緊時間做一些親密的事情。

郭郁臣也不怎麽在樞密院留宿,親密之後便會離開,因為不知什麽時候樞密院便會送來機密文件,需要劉光加緊處理。還有好幾次,兩個人正在親密之時,也被樞密院的加急公文打斷,劉光都會第一時間去處理,好像被打斷也完全不懊惱似的。

郭郁臣越想越覺得心裏奇怪,自己太不了解樞密使了……

郭郁臣垂頭走著,心竅裏都是思慮,一時間竟是沒有看到擦肩而過的樞密使劉光,劉光與他打招呼也沒聽見,直楞楞的走過去。

嘭!

郭郁臣一個沒留心,一頭撞在假山石上,撞得額頭通紅,這才看清楚,原來自己從紫宸殿出來,走反了方向,竟然來到了太液湖旁邊,還撞到了石頭。

郭郁臣揉著自己通紅的額心,便聽到輕微的笑聲,回頭一看,是樞密使劉光!

劉光笑道:“你這呆子,怎麽走路還不看著?”

郭郁臣撓了撓後腦勺,道:“是樞密使啊……”

劉光道:“要不要找禦醫來看看?”

“不、不必了!”郭郁臣實在不好意思,道:“只是稍微有點疼,一會子便好了。”

劉光點點頭,便要轉身離開,也不多寒暄。

“等等!”郭郁臣一步踏過去,拉住劉光的手。

劉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,道:“大將軍還有事兒?”

“沒事,沒事。”郭郁臣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,天子讓他詢問劉光的喜好,他其實自己也想詢問,但這種話到底要如何問出口?

劉光見他說話期期艾艾的,雖平日裏也十分笨拙,但今日不同。

劉光便道:“大將軍到底想說什麽?”

“其實,我想問問你……”郭郁臣道:“你平日裏喜歡清淡一些的菜色,還是重口一些的菜色,喜歡甜食,還是喜歡鹹食?喜歡錦帛,還是喜歡絲綢?喜歡……”

劉光攔住了他的話頭,道:“大將軍,你到底想問什麽?”

郭郁臣撓了撓後腦勺:“我想問……問你喜歡什麽。”

劉光挑了挑眉,目光平靜的凝視著郭郁臣,突然探身過去,輕聲在他耳邊笑道:“本使自然是喜歡大將軍。”

咚!郭郁臣的臉色登時漲紅,艱澀的滾動著喉結。

劉光就知道他是這種反應,輕笑出聲:“大將軍怎麽今日會想起問這些?”

“其實……”郭郁臣也不會說謊,便如實招來:“是陛下令郁臣詢問的。”

“陛下?”劉光瞇了瞇眼睛,他何其敏銳聰明,一下子便明白了李諶的用意,他其實是想要討好自己罷?

劉光道:“是陛下讓你來問,你便來問,若是陛下不讓你來問,大將軍便不想知道本使的喜好了?”

“不不,”郭郁臣使勁搖手:“不是這樣的,郁臣也想知道樞密使的喜好……只是樞密使平日裏對這些都閉口不談,我怕問到了什麽不該問的,惹得樞密使不歡心。”

劉光一笑,道:“若是大將軍問的,本使自然會知無不言,為何不歡?”

郭郁臣有些驚喜:“當真?”

劉光道:“自然是真的,那大將軍要聽好。”

郭郁臣使勁點頭,道:“樞密使請講,郁臣一定全都背下來。”

劉光狡黠一笑,他與劉觴雖不是親生父子,但笑起來的狡黠模樣真是如出一轍。

“本使最喜歡姜味。”

郭郁臣點頭:“喜歡食姜。”

劉光道:“越多越好,每道菜裏不放姜就不能食。”

郭郁臣點頭:“多放姜。”

劉光又道:“喜歡重口,越鹹越好。”

郭郁臣點頭,不過不是很讚同:“樞密使還是稍微食清淡一些,否則要得病的。”

劉光一笑:“呆子。”

郭郁臣也不知他為何要這麽說,撓了撓後腦勺。

劉光道:“都記下了?”

“都記下了。”

“那下次陛下再問你,”劉光道:“你便如實回答即可。”

郭郁臣老實的道:“好,郁臣知道了。”

劉光點點頭,便轉身離開,郭郁臣追上兩步,道:“樞密使!”

劉光停頓下來:“大將軍,還有何事?”

郭郁臣撓了撓後腦勺,有些不好開口,最後還是道:“郁臣……今日可以去樞密院麽?”說著,他倒是不好意思起來,臉色漲的通紅。

劉光輕笑:“隨大將軍。”

李諶第二天果然再次詢問了郭郁臣,郭郁臣是有所準備的,立刻將樞密使劉光喜歡食姜,還有重口味的事情告訴了天子。

李諶全都一一記錄下來,然後吩咐魚之舟去通知膳房,今天的膳食都要按這個標準來準備,一定要鹹,一定要辣,而且辣味要姜的辛辣!

劉觴修養了兩日,風寒好的差不多了,天子還讓人來通知傳膳,請樞密使劉光和宣徽使劉觴一同去紫宸殿用膳。

天子傳膳,是天大的恩寵,劉光和劉觴都不能拒絕,劉觴便去找了阿爹,二人一同往紫宸殿而去。

二人進了紫宸殿,天子李諶十足殷勤,笑著走過來迎接:“膳食都已經準備好了,快入席罷。”

眾人都坐下來,李諶信心滿滿,輕輕撫掌,道:“布膳。”

魚之舟帶著宮女與內侍魚貫而入,將菜色安置在桌案上,一股子辛辣的姜味撲鼻而來,刺激的劉觴直咳嗽。

“咳咳咳——咳咳……”好嗆!

劉觴瞪著眼睛去看,好家夥,放眼望去——姜、姜、姜!全都是姜!

姜末、姜絲、姜碎、姜段,還有整塊的腌姜!五花八門,什麽烹飪手段都有,不知情的還以為這是全姜宴呢!

劉觴嗆得咳嗽起來,劉光則是平靜的給他拍背。

不止如此,除了姜之外,就是一個字——鹹!

因為是重油重鹽重醬的菜色,滿桌子都油乎乎、黏糊糊、黑乎乎,醬色包裹著姜絲,不知道是哪門子黑暗料理,這簡直要逼死不吃姜的人。

李諶昂著下巴,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,十分自豪的道:“樞密使,這菜色你可喜歡?”

劉觴瞪大了眼睛,在案幾下面偷偷的碰了李諶兩下,輕聲道:“陛下,你瘋了吧,我阿爹不吃姜!”

“嗯?”李諶迷茫,不吃姜?

不可能啊……

劉觴信誓旦旦:“我阿爹連姜絲兒都不吃,但凡事有姜的菜色,他一口都不碰。”

李諶:“……”

劉觴還有後話:“我阿爹喜歡清淡口味,重油重鹽全都不吃,醬色太濃的他也不喜歡。”

李諶:“……”郭郁臣負朕!

李諶深知,郭郁臣這個人是不會說謊的,期待他說謊,還不如期待太陽打西邊升起來,因此問題絕對不是出在郭郁臣身上,而是……

劉光!

李諶看向劉光,正迎上劉光溫柔親和的笑容,心中登時明鏡一般,瞬間明了,一定是劉光搞的鬼,樞密使真的不待見朕,不是朕的錯覺……

劉光輕輕扇了扇風,施施然站起來,美人蹙眉,萬千不勝,還微微咳嗽了兩聲,道:“陛下,小臣無法食姜,實在是辜負了陛下的美意。”

李諶幹笑道:“這……是朕的疏忽,朕不知樞密使不能食姜。”

劉光道:“陛下的美意,只怪小臣沒有福氣,犬子也不食姜,小臣便與犬子先告退了。”

李諶:“……”

李諶眼睜睜看著劉光領著劉觴離開,狠狠的嘆了一口氣,拍馬屁真累了,還拍在馬腿上了……

自從李諶與劉觴偷情之後,李諶才明白,偷情到底有多難,尤其是在樞密使劉光的眼皮子底下偷情,更是難上加難。

不過這些都難不倒李諶,李諶是當今天子,還有許多許多正經的借口可以見到劉觴。

算起來,馬上便要到各地的節度使進京述職的日子,這可是每年的大日子。自從安史之亂之後,大唐日益衰落,皇家也在慢慢減弱,反而是各地的節度使兵權急劇膨脹,形成了藩鎮割據的場面。

各地的節度使手握重兵,按理來說每年都會進京述職,但是很多節度使仗著兵權在握,不聽敕令,概不入京,擁兵在外做了土皇帝。還有的節度使進入京城,其實就是為了炫耀自己的勢力。

所以每逢節度使入京述職,天子都要帶著各位節度使閱兵,展現皇家的威嚴,伸著這些遠在各地的節度使,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。

關於兵權的事情,都是大事情,李諶便傳令下去,讓樞密使劉光、宣徽使劉觴,還有神策軍大將軍郭郁臣到紫宸殿議事。

眾人來到紫宸殿,天子負手而立站在大殿之上,他身材高大,肩膀寬闊,別看年紀輕輕,但的確有那麽一些威嚴。

李諶道:“諸位來了,入座罷。”

眾人坐下來,李諶故意安排了坐席,讓劉觴坐在自己身邊。

面前的案幾上鋪著大唐的地形圖,上面插著很多小旗子,那便是大唐所有的藩鎮,代表著所有的節度使地盤。

李諶道:“朕堪堪即位沒有多久,此次節度使入京,這些老家夥們定然是想要給朕一些顏色看看,朕也不能坐視不理,必須讓他們也看到我大唐的國威才是。”

“是,陛下。”郭郁臣拱手道:“郁臣一定加緊訓練神策軍,定不辱命!”

李諶點點頭,道:“神策軍交給郁臣來訓練,朕是十足安心的,等節度使入京,朕會帶著那些老家夥親自閱兵,屆時,還需要大將軍狠狠的震懾他們,叫他們合不攏嘴。”

“是!”

李諶又道:“這些節度使,說起來都是先皇時期的人,甚至還有資歷更老的,都是朕的叔叔伯伯輩兒,朕雖然要震懾他們,但也不能讓他們說出閑話來,因此這禮儀是少不了的,還要勞煩樞密使與宣徽使二位。”

劉觴與劉光拱手道:“小臣願為陛下分憂。”

李諶輕輕咳嗽一聲,他今日在紫宸殿議事,一方面是為了節度使入京的事情,其實還有另外一方面,則是為了借著廷議的借口,與劉觴多度親近一番。

劉觴就在眼皮底下,李諶如何能放棄這大好機會,於是他把手悄悄的從案幾下面伸進去,不著痕跡的往前伸,偷偷握住劉觴的手。

劉觴的雙手也放在案幾下面,面容十分平靜,被李諶握住手,好像什麽也沒發生一般。

李諶心底裏輕笑一聲,阿觴哥哥也很鎮定,看起來正經極了。

在樞密使劉光的眼皮子底下,做這種偷偷摸摸牽手的小動作,簡直便是一種挑戰,李諶大為滿足,不由握緊了劉觴的手,輕輕的揉捏。

李諶一邊揉捏,一邊觀察著劉觴的動作。

身為神策軍指揮使,郭郁臣正在介紹著各地的藩鎮結構,劉觴聽得很認真,目不斜視的盯著地形圖,時不時還點點頭,一臉認真聽講的乖寶寶模樣。

李諶險些笑出來,阿觴哥哥真的好正經,一臉嚴肅。表面上如此嚴肅,背地裏卻和朕手拉手,這麽一想起來,李諶更是大滿足,且終於感受到了偷情的滋味兒,猶如隔靴搔癢,還不夠。

李諶更加賣力,用指尖輕輕的勾了勾劉觴的手心,他素來知曉劉觴是最怕癢的,但凡這麽輕輕一撓,阿觴哥哥絕對會破功,再也安耐不住,臉上那正經嚴肅的表情自然也會……

“嗯?”李諶歪了歪頭,奇怪的發出一聲單音。

朕都如此賣力的撓飭了,阿觴怎麽完全沒有反應?

劉觴還是專心的看著地形圖,微微蹙眉,應和著郭郁臣的講解。

李諶發出一聲疑問的單音,郭郁臣立刻停下了講解,道:“陛下,郁臣是不是說錯了什麽?”

“沒、沒有。”李諶道:“朕方才嗓子有些瘙癢,稍微咳嗽一下,繼續、繼續。”

郭郁臣點點頭,繼續講解下去。

李諶心中更是奇怪,阿觴不是最怕癢的麽?為何不理會朕?一點子反應也沒有,就好像……

好像朕牽的,不是阿觴對手一樣?

李諶這般懷疑著,正巧了,劉觴把手擡了起來,指著案桌上的地形圖道:“小郭將軍你說的滄景節度使,管理的就是這一片吧?”

李諶:“……”阿觴的手指著地形圖,那朕握著的,是誰的手?

李諶嚇了一跳,“哐!”差點撞翻了案幾,把手擡起來,順著自己握著的手一看。

劉光!

李諶這麽半天,竟然握著的是樞密使劉光的手!

怪不得阿觴不怕癢,怪不得阿觴一臉正經,他根本不是假正經,他是真的正經啊!

劉觴聽到動靜,轉頭一看,驚訝的道:“陛下?阿爹?你們……怎麽牽著手啊?”

李諶:“……”

劉光淡淡的挑眉道:“是啊,小臣也很奇怪,陛下為何牽著小臣的手,還……”

李諶頭皮發麻,連忙打斷:“沒!沒有!朕只是……”

郭郁臣狐疑的看著他們,不過看到他們牽在一起的手,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兒起來。

李諶趕緊松開,岔開話題道:“是了,說起滄景節度使!朕險些給忘了,前些日子滄景節度使上書,朕這裏還有他的文書呢。”

李諶拿出文書給眾人閱覽,把這個話題直接岔開。

郭郁臣接過文書,道:“滄景節度使年邁,此次進京述職,是想要將自己的節度使兵權傳給兒子?”

李諶點點頭:“正是。”

說起這個正經事,眾人似乎把剛才的意外揭了過去。

大唐後期,各地藩鎮割據,節度使們擁兵自重,節度使的兵權也不是由天子來管理,而是他們自行管理,一般都是爹傳兒子,當然了,也有節度使在地方選賢,將自己的兵權傳給這個賢德之人。

因為涉及兵權問題,而且各地節度使混亂,所以每次節度使的兵權傳授都會引起一番爭奪。如果是爹傳兒子,好幾個兒子便會打起來,如果是傳給賢能之人,兒子們也會不甘心,還是會打起來。

所以很多節度使為了能穩定兵權和民心,也會和歷史上的皇帝們一樣,選擇傳給嫡長子,這樣一來,古人註重長幼有序,其他兒子就算想要鬧,也沒有一個正經的借口,大多是鬧不起來的。

李諶道:“滄景節度使是個老將了,先皇還在的時候,他就是個老將,如今年邁,此次進京述職,他想要將自己的兵權傳給兒子。”

樞密使劉光道:“但據小臣所知,程老將軍的兒子可是一籮筐的。”

滄景節度使程老將軍有一簍筐的兒子,大兒子也就是他的嫡長子程輕裘,是公認的正人君子,頗有美名。程老將軍除了這個嫡長子之外,便沒有嫡子,正夫人去的早,其餘都是小妾出的,這些年程老將軍也沒有扶正妾夫人的意思,所以嫡長子就這麽一個。

郭郁臣撓了撓後腦勺道:“這……嫡長子就一個,不是很方便麽,直接將兵權傳給嫡長子便完了。”

“哪裏有這麽容易?”劉光道:“程老將軍的嫡長子雖然只有一個,但壞事兒就壞事兒在程輕裘此人,太過正人君子了。”

想要在亂世做豪傑,正人君子是做不到的,反而死的最早的就是正人君子,只有偽君子能活到最後。

這個程輕裘過於正派,雖然滄景地界的子民十足愛戴,在當地頗有口碑,但是他的手段正直,不會那些彎彎繞繞,反而經常被兄弟們坑害,他的那些庶弟,一個比一個狠心,全都賊著這個位置。

李諶點點頭,道:“所幸程老將軍也是個有眼睛的人,所以他上書給朕,希望此次進京述職,朕可以做主,將兵權傳授給他的嫡長子程輕裘。”

劉觴終於明白了,原來是這麽回事,果然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,程老將軍是想要借著天子的威嚴,將兵權名正言順的傳給嫡長子,打消其他兒子不該有的念頭。

李諶道:“滄景節度使有求於朕,應當會安分一些,其他節度使便不會如此了,這次是一番硬仗,搞不好還會被幾頭惡狼反咬一口,所以各位都需要小心謹慎。”

“是,陛下!”

眾人商討完畢,便紛紛離開了紫宸殿。

劉觴想要借口留下來,不過劉光還盯著他呢,自然是留不下來的,只好給李諶打了個眼色,然後離開了紫宸殿。

三個人走出來,郭郁臣始終沈默不言,劉光還以為他在想節度使的事情,這次節度使入京,對神策軍是一大考驗。

神策軍是沒上過戰場的,雖然號稱精銳,但和各地身經百戰的節度使兵馬絕對不能比擬,若是不想被節度使看扁,就要拿出真本事,因此郭郁臣的壓力很大。

劉光以為他擔心這些,出言安慰道:“大將軍也不必如此介懷,各地的節度使雖然都十足油滑,但神策軍經過大將軍的調*教,頗有起色。”

郭郁臣道:“郁臣並非擔心這些。”

“哦?”劉光奇怪道:“那大將軍在思慮什麽?”

郭郁臣看了一眼劉光,那眼神有些覆雜,和平日裏憨頭憨腦的不一樣。

劉光更加奇怪了,郭郁臣沒說話,突然一瞇眼睛,出手如電,一把摟住劉光,將人一帶,轉了半步,二人直接掩藏在紫宸殿旁邊的延英殿背後。

劉觴走在最前面,走著走著一回頭,“嗯?”了一聲,驚訝的道:“人呢?阿爹?小郭將軍?怎麽全都走了,也不說一聲……”

郭郁臣趁著劉觴不註意,將劉光帶到拐角的地方,劉光後背靠著墻壁,有些吃驚。

郭郁臣的嗓音壓得很低,沙啞的道:“郁臣……好像有點太小心眼子了。”

“大將軍如何小心眼?”劉光饒有興致的詢問。

郭郁臣托起劉光的手,凝視著他的掌心,道:“方才在紫宸殿中,郁臣見到陛下牽著樞密使的手,我心裏……不歡心。”

“嗤……”劉光輕笑了一聲,似乎他說了什麽逗趣的事兒。

郭郁臣嚴肅的道:“是真的,樞密使勿要嘲笑郁臣。”

劉光的手掌微微調整了一下角度,與郭郁臣緩緩的十指相扣,一切都仿佛慢動作一般,十指連心,指尖輕輕研磨讓郭郁臣忍不住吐息紊亂起來。

劉光笑盈盈的道:“大將軍小心眼子的樣子,如此招人喜歡。”

劉觴回了宣徽院,好一陣子阿爹劉光才走進來,不見郭郁臣的影子。

劉觴道:“阿爹,你怎麽才回來,我以為你丟了呢。”

他說著,便看到劉光的嘴唇紅艷艷的,稍微還有些紅腫,挑了挑眉,心說原來阿爹半路開小車,不,開小差去了。

劉光十足坦然的坐下來,道:“各地節度使入京,陛下令你準備接風洗塵的宴席,千萬要謹慎,這些節度使都是不好惹的。”

“放心吧阿爹。”劉觴點頭:“宴席我也是有經驗的,準備的夠不夠了。”

“還有……”劉光的臉色嚴肅,道:“至於那個滄景節度使的大公子程輕裘。”

“他怎麽?”劉觴奇怪的問。

劉光嘆氣道:“果然,你是不知情的。”

劉觴更加奇怪:“阿爹,到底知道什麽?”

劉光道:“滄景節度使的大公子程輕裘,是你的結拜兄弟。”

“什麽!?”劉觴差點一蹦三丈高,拍案而起,震驚的說不出話來。

劉光無奈的道:“就知你一定不知情。”

畢竟劉觴可不是以前的宣徽使劉觴,他是個“冒牌貨”,根本沒有以前的記憶,而且營銷號也沒有告訴劉觴,程輕裘是他的結拜兄弟。

劉觴拍著胸口道:“幸好幸好,還好阿爹你告訴我,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個結拜兄弟,豈不是要露餡兒?”

劉光道:“你且記好,阿爹給你講一講。”

劉觴乖巧坐好,認真點頭:“好好,阿爹你說。”

程輕裘乃是滄景節度使的長子,喜好詩文,將門出身,武藝也不差,雖不及李涵那樣才名天下,但的確是有名的正人君子,頗有君子之風。

因為行的端做得正,在當地十分受百姓愛戴,很多朝臣也十足看重程輕裘。

劉光又道:“程輕裘有一籮筐的庶弟,表面上自然十分親和熱絡,但是內地裏,這些庶弟都十分針對程輕裘,變著法子想要拉他下馬。除此之外,程老將軍還收了一個義子。”

劉觴頭疼:“這程老將軍那麽多兒子,怎麽還收兒子?”

劉光道:“你有所不知,程老將軍這個義子,乃是他的部員之子,當年部員為了救他而死,而此子的母親也懸梁而死,因著此子無人照應,程老將軍便將他收成了養子,放在程家裏。”

劉觴問道:“這個樣子,需要註意什麽嗎?”

劉光道:“此子名喚程懷瑾,因為不是程家的正統血脈,連庶出都不算,並沒有什麽競爭力,而且他素來與長兄程輕裘幹系親厚,是程輕裘這個派系之人。”

劉光怕他露餡,將程輕裘的喜好和忌口全都數了一遍,道:“你與程輕裘是八拜之交,這次接風,一定要為程輕裘準備桂花釀,他喜愛桂花的香氣,還有,程輕裘不吃魚蝦這類水產,切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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